它比伍德斯托克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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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9年夏季,连续六个周末,一场庆祝黑人音乐和文化的活动在纽约市曼哈顿哈莱姆区的莫里斯山公园(现在的马库斯·加维公园)举行,累计吸引了近30万观众。
哈莱姆文化节(Harlem Cultural Festival)在1967年和1968年都举办过,但1969年这次是最盛大的,通过三个夏天,它成长为音乐、文化和政治的重要交汇点。
/ 莫里斯山公园
Hal Tulchin 用五台便携式摄像机进行拍摄,可谓拮据,连买灯的钱都没有,为了保证整个下午有充足光源,又建了朝西的舞台,最终成功录制了40多个小时的影像资料,而后在自家地下室里冷藏了近50年。
/ 纪录片《灵魂乐之夏》
影片的副标题「...Or, When the Revolution Could Not Be Televised」解释了《灵魂乐之夏》为何过了50年才被制作出来,1969年,伍德斯托克音乐节就在哈莱姆文化节160公里外举办,但那部美版时长228分钟的《伍德斯托克音乐节》于次年上映,赢得了奥斯卡最佳纪录长片奖,提名了最佳剪辑。
/ 《灵魂乐之夏》《伍德斯托克音乐节》海报
哈莱姆文化节一直被称为「黑人伍德斯托克」(Black Woodstock),事实上,哈莱姆文化节是从6月29日开始举办的,而伍德斯托克音乐节是从8月15日到13日,为期三天,若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把伍德斯托克音乐节叫做“白人哈莱姆文化节”才更合理些。
/ 纪录片《灵魂乐之夏》
但这个歧视意味的代称佐证了无奈的妥协,起初,为了把影像资料卖给发行商,他们自己选择以“黑人伍德斯托克”的方式推销手里的影像,以期待更被白人市场接受。
可想而知,白人只对白人的文化有兴趣,且并不觉得白人会被黑人文化吸引,此外,白人认为白人的文化可以影响世界,却把身边的哈莱姆文化节当作平行世界。
/ 纪录片《灵魂乐之夏》
就像由梅索斯兄弟为滚石乐队拍摄的《给我庇护》,它被认为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音乐纪录片之一,不止关于音乐和摇滚巨星,还因为发生了一起意外事件,当时被聘来维持秩序的地狱天使某成员在观众区将一名黑人刺死,这位黑人当时拿起了一把枪。
/ 纪录片《给我庇护》
很多同期纪录片形塑了摇滚音乐电影的视听语言,被纪录的事件在接下来的50年里成为未来几代人的幻想对象,关于音乐节的集体记忆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被不断神化。
当然,伍德斯托克音乐节与哈莱姆文化节有太多不同之处,后者作为由黑人主办的公共活动,在6个周末里顺利举行,在《灵魂乐之夏》的片头,可以看到这样一幕,有人丢了钱包,随后现场广播请失主来领取,秩序就是好到这个程度。
/ 纪录片《灵魂乐之夏》
哈莱姆文化节经常被描述为“被遗忘”的文化活动,好像它的发生和在车库里听一首歌一样简单,事实上,熟悉纽约的人都知道它是在20世纪60年代末举办的,而且非常受欢迎,就算被遗忘,也不会毫无浪花。
/ 纪录片《灵魂乐之夏》
在这部纪录片中,“音乐”是证据,也是用来打通血脉的媒介,黑人的音乐关于生命,关于政治,关于自由,关于共同的历史,以及他们对想要疗愈创伤的需求。
当时很多大牌艺术家是自觉要来,没怎么顾及演出报酬,与此同时,镜头也拍下了舞台之外观众,他们同样是记忆的见证者,是历史的一部分,他们的情绪变化和临场反应其实更能概括那个时代。
/ David Ruffin 和树上的小哥打招呼
此处需要介绍一个人,本片的导演 Questlove(阿米尔-卡利布·汤普森),嘻哈乐队 The Roots 的鼓手和联合主唱,同时也是 DJ 和流行音乐史专家,去年他也出现在另一部在国内很冷门的音乐纪录片《与马克·容森探索声音奥秘》里,但是非常推荐观看。
/ Questlove 阿米尔-卡利布·汤普森
如果说《伍德斯托克音乐节》的本质是60年代的嬉皮士浪潮以及反主流文化,《灵魂乐之夏》便是重构了1969年的美国黑人集体记忆,它指向跨跃性的对话,让音乐和历史,过去和现在,全部缝合起来,伍德斯托克音乐节乌托邦式的爱与和平在这里不具备探讨的意义。
/ 纪录片《灵魂乐之夏》
当然,音乐是足够丰盛的。
蓝调之王B.B. King,爵士乐女伶Abbey Lincoln和爵士鼓大师Max Roach,南非爵士小号演奏家Hugh Masekela,The Fifth Dimension演唱了《Aquarius / Let the Sunshine In》 ,这是当年全国最流行的歌曲之一,其实很多观众是在《阿甘正传》里听到了这首。
/ 纪录片《灵魂乐之夏》
Gladys Knight & the Pips (葛蕾蒂丝·奈特与种子合唱团)演唱了他们的第二热门歌曲《I Heard It Through the Grapevine》,Sly & The Family Stone的《Everyday People》,The Edwin Hawkins Singers表演了热门歌曲《Oh Happy Day》,还有刚刚19岁的斯蒂夫·旺达(Stevie Wonder),敲琴键就快擦出火星子。
/ 斯蒂夫·旺达
福音传奇女歌手 Mahalia Jackson 召唤 Mavis Staples 合唱了《Precious Lord, Take My Hand》 ,这是马丁·路德·金最喜欢的福音歌曲,但当时这首歌的重要性在于,它的能量可以抵消马丁·路德·金遇刺案之后所有黑人感受到的剧痛。
纪录片也着重介绍了福音音乐,对于场下的美国黑人,它不仅是宗教信仰,还能疗愈长久以来遭受的精神压迫,抵达彻底的无意识的自我解放,更类似于某种共同享用的原始仪式。
/ 纪录片《灵魂乐之夏》
妮娜·西蒙(Nina Simone)在8月17日出现,没有演唱什么悦耳的东西,她把这里当做民权运动的演讲台,而这一段影像资料也曾在纪录片《发生什么了,西蒙妮小姐?》里出现过。
她在演出结束后即兴演唱了一首充满激情的诗,非常激进而具备煽动力,这个时期的妮娜·西蒙正处在危险的事业转折点,她只唱与政治有关的歌曲,摧残着辛苦建立起来的职业生涯,但她愿意更猛烈地投入进来,因为只有在谈论这些事的时候,才能做“真正的自己”。
/ 妮娜·西蒙
她的愤怒一定程度上来自一连串的谋杀,约翰·肯尼迪被杀后,马尔科姆说“肯尼迪遇刺是仇恨情绪制造的结果”,而后马尔科姆被暗杀,马丁·路德·金称“这是一场不行的悲剧”,随后马丁·路德·金遇刺,罗伯特·肯尼迪宣布了死讯,而后本人也遇刺,《灵魂乐之夏》简短地提取了这些悲剧之间的关联性。
/ 纪录片《灵魂乐之夏》
/ 纪录片《灵魂乐之夏》
其实哈莱姆文化节的举办本就有着明确的政治性目的,它旨在平息人们日益增长的恐惧,以狂欢消耗愤怒,预防暴乱的发生,其中一个细节是,他们并不信任警察,而是请黑豹党出动做保安,这种不信任仍然持续到了2021年。
但是其中有两张白人面孔是被着重提及的,比如正在争取连任的市长约翰·林赛(John Lindsay),他对黑人社区是温和的。
/John Lindsay & Mahalia Jackson
此外还有Sly & The Family Stone的鼓手,是一名蓄发的白人,探讨当时黑人眼中的白人也很有必要,比较出名的The Fifth Dimension经常被误认为白人乐队,他们的声音也被黑人同胞认为“不够黑”,其实妮娜·西蒙也经历过类似的事,当她被白人发掘了天赋,并开始学习古典钢琴,很快就被同胞孤立了。
/ 白人鼓手
值得一提的是,伍德斯托克音乐节里也有黑人面孔,Richie Havens 本来是被安排的第五天出演,可因为Sweetwater没能到场,他成了“救场”的开场音乐人,演唱的《Motherless Child/Freedom》也成了传奇现场。
/ Richie Havens 在伍德斯托克音乐节
其实《灵魂乐之夏》还嵌套了一层,就是让曾经亲历过哈莱姆文化节的Musa Jackson看这部纪录片,并记录下他的反应。
对他来说,这段记忆被封藏了,因为“失散”之后,哈莱姆文化节残留在他们的记忆中,再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去谈论和讲述。
/ 纪录片《灵魂乐之夏》
有意思的事,让亲历者观看更全面的回顾段落恰好与《给我庇护》形成对照,通过回放,米克·贾格尔看清了发生在观众席中的杀戮瞬间,当时米克·贾格尔在远处的舞台一边表演一边维持秩序,演出被数度打断,连他自己也需要确认“无事发生”才可继续演出,比Travis Scott的做法人性了一万倍。
/ 《给我庇护》米克·贾格尔观看现场影像资料
滚石乐队感觉有什么事在发生,可如果没有这样的纪录,他们不会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死的,也不必知道他是怎么死的,《给我庇护》最终定格在他离席的刹那,其实不太能读懂这位摇滚巨星当时在想些什么。
/ 纪录片《给我庇护》
虽然Musa Jackson同样被安排观看纪录片,但他的泪水更近似于一种琥珀般的悲伤,极具生命力的当下突然死亡,而这些影像资料就是滴落的树脂,纪录得越清晰,越证实了死亡。
/ 纪录片《灵魂乐之夏》
“中断”给妮娜·西蒙人生的后半程带来了巨大的创伤,美国黑人民权运动息声之后,她的音乐事业和精神支柱几乎被毁掉了,后来谈及当初投入民权运动的阶段(其中正包括我们在《灵魂乐之夏》里听到的《Backlash Blues》和《Are You Ready》),她说“没理由再唱这些歌曲了,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民权运动了,全都散了。”
/ 纪录片《灵魂乐之夏》
若从这个角度去看待《灵魂乐之夏》,似乎不只是为了抄下一份重见天日的歌单,音乐之外,更多还是对“琥珀般的悲伤”有所共鸣,小到被zha号的账户,大到一个集体事件的消失,“记忆”总是经过筛选和净化的,那个“发生的当下”是没有被继续传递的,它会不断消逝,直到成为一种残余在体内的毒素。
/ 纪录片《灵魂乐之夏》
当真实的人在真实地思考一些真实的问题,并与其他真实的人产生真实的联结,这些内容如果没有“被记录”或是突然“被消失”,便会积累越来越多的毒素,而且不可排解,不可倾诉。
但怎么解决,没有人会提供方案,但是通过这部不太相关的《灵魂乐之夏》,我想,总有些人会对这样的悲伤感同身受。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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